那天夜里,王都尤利乌斯出现了一个杀人恶鬼。
名门安娜洛泽家一夜之间化为乌有,只留下满地残缺不全的尸骸。
贵族们人人噤若寒蝉,流言一时之间传遍了王都,甚至惊动了铁骑队。
然而那个传闻中的杀人恶鬼,此刻却正在对着月亮发呆。
“第一次杀人,感觉如何?”
仿佛来收割自己胜利果实的农夫一般,魔女的脸上流露出期待的表情。
少年转过头来,脸上的表情有些木然:
“没有想象中开心,反倒是有些奇怪。”
“奇怪?”
魔女第一次露出了惊异的表情。
“走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刚回来的小女仆。她抱着一具尸体放声大哭。那个时候心里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一样。”
少年摸着自己逐渐失去感觉的心口说道。
魔女呆滞了一瞬,表情随即变得十分复杂。
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样,她的眼神变得游移不定。
许多难以名状的东西在魔女眼中碰撞着,破碎着,缠绕着,最终化为了一股深深的哀伤:
“大概再过不久,你就不会有这种感觉了。贪噬之灵会完全将你的心吞噬掉,那个时候无论喜悦也好,悲哀也罢,都不会再有了。”
魔女转过身去,走了几步却又停下来:“后悔吗?”
少年眨了眨空虚的眼眸:“本来觉得不会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点难过。”
魔女垂下眼睑,轻轻地说道:
“这样啊……那么趁着还有意识记住吧,我的名字——”
“那就是那个少年复仇的序章,或许也是他人生的重大转折点。”
佩特拉啜了口红茶,继续说道:
“这场茶话会也快要接近尾声了。虽然故事的结局伊谢尔应该是再清楚不过的。”
伊谢尔坐在佩特拉对面,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表情,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样的表情。
是的,这个故事的结局,伊谢尔再清楚不过。
但或许是当局者迷,伊谢尔一直都不明白其中发生的很多事情。
譬如,为什么魔女将因菲尔德给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少年?
后来的魔女去了哪里?如今又在做些什么?
最重要的是,为什么结局会是那样?
伊谢尔握紧自己的右手,那里至今仍然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魔剑的力量。
究竟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了什么?
伊谢尔看着对面的佩特拉,缓缓地说道:
“下一次茶话会,是最后一次了吗?”
佩特拉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你想跟我说,如果想知道那些问题的答案,就要替你统领铁骑队吗?”
“不”,佩特拉摇了摇头:
“我只是相信,那些答案会让你站在我这边。”
佩特拉站起身来,缓缓走下台阶:
“走吧,趁着五月祭还没有结束。”
“走?去哪?”
伊谢尔不明所以地跟着佩特拉走出店门,看到五月广场的方尖塔在火光的照耀下发出橙红色的光芒,仿佛不经意间就能拨动谁的心弦。
人潮如海,年轻的男男女女围绕着炽热的火焰热情地跳着舞,也有不少人鼓起勇气,向自己心爱的人诉说衷情。
迎神灯闪烁在家家户户的屋檐下,连成一片片闪光的河流,最后汇聚到五月广场,发出更加耀眼夺目的光芒。
看着这样的尤利乌斯,仿佛永远都不会觉得落寞一般。
“漂亮吗,伊谢尔?”
佩特拉弯了弯腰,对伊谢尔浅浅一笑。
“额外给你个提示也没关系,你所追求的答案,就在这里。”
“在这里?”
伊谢尔凝视着前方涌动的人潮,虽然心中一片温暖,但伊谢尔却并未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不明白就算了,跟我来吧,趁着祭典还没结束。”
“你要去哪里?”
“老地方了,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
佩特拉走在前面,缓缓穿过灯火通明的街道。
伊谢尔看着佩特拉在风中飞舞的发梢和裙摆,有点怀念。
老男爵(伊谢尔的父亲)还在世的时候,他们也会在五月祭的时候偷偷跑出来玩,甚至混进人群里一起跳起舞来。
后来,因为公爵和国王找不到儿子和女儿了,老男爵就带着铁骑队的精锐伪装成平民到处找人。
不想被抓住的三人在茫茫人海中左右穿梭,一直爬到了柯林教堂的钟楼顶部。
为了不彼此失散,三人始终紧握着对方的手,不曾放开。
在那个夜晚的钟楼里,他们看见了灯光照耀下闪烁着迷人光芒的尤利乌斯。
可是,不久之后,三人就渐行渐远,以至于伊谢尔几乎都要忘记这段时光了。
即使记得,又怎么样呢?
时间终究令三人都站到了触碰不到对方的位置,正如此刻不得不刀刃相向的佩特拉和鲁伊斯一般。
这个时候的回忆,只会令大家更加痛苦而已。
可是这个时候的佩特拉却十分温暖地笑着,真真切切。
虽然伊谢尔并不明白佩特拉所指的答案,却并不妨碍他理解佩特拉的心情。
想要守护自己所爱的国家,想要维持此刻的温暖,以及——
想要和珍惜的人在一起。
仅此一点,就足以令伊谢尔握紧手中的剑。
几次转弯之后,街道变得越来越狭窄,宽广的天空也变成了长条形的天空。
质朴的房屋风格连成一片,跟五月广场附近的高楼大厦迥然不同,静静地散发出一股岁月的味道。
“东方人街?”
佩特拉点了点头,在一辆拉面车上坐下。
“麻烦给我来碗豚骨拉面,冬云阿姨。”
“哟,这不是佩特拉吗?连伊谢尔都来啦。”
眼前的女性穿着民族风很强的衣饰,明亮的眼瞳漆黑如墨,显然是东方人。
“好久不见,冬云阿姨。”
“伊谢尔要点什么呢?”
冬云跟伊谢尔记忆中一样,温婉如水,仿佛时光未曾在她的身上留下痕迹。
“跟以前一样吧。”
冬云将事先准备好的面条扔进锅里,怀念地说道:
“佩特拉和伊谢尔都已经长大了呢,像是今天这样的日子可真不多见。那时候的你们总会翘课到处玩,老男爵就带着铁骑队到处跑。现在想想威风凛凛的铁骑队愿意为了三个小毛孩跑遍整个尤利乌斯也是你们本事大哪。”
“现在不用逃课了,铁骑队也听我号令了,但我却开始怀念那段时光了。”
佩特拉借着冬云的话道:
“那时候父王仍在,东方人和其他人之间的冲突也没有那么多,冥王之府也还没出现,我们三个也还能够一起到处乱跑。”
佩特拉眯着眼睛,目光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的夏天。
那时的日光仍然澄澈,少年三人也无需烦恼未来,仿佛那永远是追着他们跑的傻呵呵的大人们的事情。
“将帕金森老主教的胡子头发全都剪掉、在卡鲁亚戏院公演的时候给男主角浇上一盆辣椒水、跳上商船里躲开街上流氓的追逐、三个小屁孩打赢了一个海盗团……那时候真是疯狂啊。”
伊谢尔拿起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清酒:
“那时的我们还会在这里趁冬云阿姨不在给自己倒上一杯酒,学东方传说里的英雄立下约定,还大言不惭地说……”
“情吞四海千钟酒,挟长剑,带吴钩。”
一个雄浑而沧然的声音传来。
“鲁伊斯!”
“正好路过。怎么了?不欢迎?”
鲁伊斯伸手拂开布帘,在伊谢尔身边坐下。
“怎么可能?只是没想到而已。”
“不过,那时候的佩特拉只喝了一杯就倒下了。”
“不要唯独这种事情记得那么清楚!这可是女生的秘密!”
佩特拉伸手就是一飞筷。
鲁伊斯偏头躲过,筷子深深地**了后面的木板上。
“太过暴力会嫁不出去的哦,佩特拉。”
鲁伊斯摇摇头道。
“而且那个时候因为带着一个醉鬼,所以我们很快就被老头子他们抓住了。”
“你去死!”
伊谢尔脸上遭到暴击。
“真是!究竟站在谁这边!”
佩特拉没好气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而且那时候丢脸事干最多的不是伊谢尔你嘛。每次练剑被叔叔训,跳板子的时候差点掉到水里,在海盗船里还被人用水桶扣在头上。”
“那还不是因为你!傻呵呵地惹毛了别人,要是我不挡着被水桶扣在头上的就是你了!”
“笨蛋!那是你该做的事情吧!不懂少女心!”
“我说伊谢尔呐,你就是因为这样才一直不讨女生喜欢的哦。”
鲁伊斯趁机补上一刀。
“要你管!你自己还不是光棍一条!”
“那是因为鲁伊斯谁都看不上,而伊谢尔你却是谁都看不上。”
佩特拉乐呵呵地落井下石。
“你这家伙究竟站在谁那边!”
那个夜晚,明亮灯火浮动在黑暗之中,化为了一根长长的线,仿佛只要沿着它,伊谢尔就能够回到许久之前的那个夏天,约好永不分离的日子。
那里没有尔虞我诈,没有互相伤害,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剑术练习、翘课、恶作剧、和三个孩子王。
然而,伊谢尔或许从来没能明白过——
鲁伊斯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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